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非常爱情_瞿麦_姑姑的爱情故事_特别关注杂志2019年第5期_辽宁青年

编辑:实习编辑来源:网友投稿更新时间: 19-05-12 00:24:46

非常爱情_瞿麦_姑姑的爱情故事_特别关注杂志2019年第5期_辽宁青年

这是我姑姑的爱情故事。

姑姑生于20世纪60年代、高中毕业后,进了市里一家几千人的大厂。入厂伊始,厂里对新工人进行岗前培训。那天,是厂技术处陈记老师上的最后一堂培训课。还有20分钟就要下课了,本来这个时间,别的老师都是留给学员提问答疑的,陈老师却另辟蹊径。

“同学们,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,有间题可以直接去技术处找我。下面我给大家朗诵一首诗,作为我这门课的结业总结吧。假如生活欺骗了你,/不要悲伤,不要心急!/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,/相信吧!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……”

年轻人的活力一下子被调动起来,有位同学拿出口琴,吹起了《共青团员之歌》,大家伴着节奏轻声地哼唱起来……

“陈老师,我也想朗诵一首诗。”

“好,柳叶(我姑姑)同学,请你到前面来。”

“假如我是一只鸟,/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……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?/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。”

此后,姑姑记住了陈记,陈记也记住了姑姑。

岗前培训结朿了,姑姑被分配到厂宣传部。原来,就在那天姑姑投入地深情朗诵诗的时候,厂里的宣传部长正好从教室外面经过,他被姑姑那甜美的嗓音打动。姑姑成了厂广播站的播音员。

第二年春天,市里从大厂抽调人力去南河沿加固河堤防汛。

姑姑被派到大堤临时广播站播发新闻,宣传修堤的先进人物,给劳动大军鼓劲。一天晚上,姑姑因播报一则通讯错过了吃晚饭时间,当她打了饭,准备回广播站时,遇到了陈记。

“陈老师,你们技术处也抽人了?”姑姑惊喜地问。

“你不知道?我已经离开技术处,到生产车间了。”说话间,陈记的脸上闪过一丝忧郁。

姑姑并没有察觉,依然为这不期而遇而兴奋。她的话匣大开,关于青春,关于大学,关于对诗的感悟与思索,一个个飞出来。他们并肩走着,聊着,来到大堤。晚风拂着细柳,宽阔的河面洒满了金光。两人仿佛置身世外桃源,姑姑的热情与阳光打开了陈记的心扉……

如果说爱情是一本书的话,翻得不经意就容易错过,而当你认真去读时,却会泪流满面。就在修堤劳动结束的前一天,堆料场的管理员操作失误,致使打桩用的圆木堆塌落。当时正在装车的陈记为了保护身边的同事,被滚落的木头砸伤,送去了医院。

姑姑知道了这个消息,心一直揪着。晚上,她步行30里,赶到医院。

第二天,姑姑回到厂里,把陈记的事迹写成广播稿,准备在厂里宣传。稿子送审时,却被领导压下了。姑姑去找领导讨说法。

“陈记舍己为人,为什么不能宣传?”

“小柳,陈记的事的确很光荣,但我们干革命更应该时刻绷紧阶级斗争这根弦。”领导欲言又止,想了一下说,“你可能还不了解吧,陈记虽然是名牌大学的高才生,可家庭出身不好,父亲是国民党的军医,后来去了台湾……”

姑姑怅然地离开了领导的办公室,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,沉甸甸的。此后的几天,姑姑想用忙碌的工作来驱散心里的疙瘩,可闲下来的时候,陈记又会从心底冒出来。那种思念,就像一株坚强的芽,要努力顶掉压在它上面的石块。

爱情是什么?它能使人受伤,也能给人力量。

姑姑决定去照顾陈记。在姑姑的记忆里,那是她最难忘、最幸福的日子。他们的花前月下,是一起读普希金的爱情诗,读《静静的顿河》;他们的卿卿我我,是坐车去郊外,看朝阳,赏红叶,唱《山楂树》,畅谈米来。

3个月后,爷爷知道了姑姑与陈记恋爱的事,叫我二叔把姑姑找回家。爷爷是新中国成立前的老工人,根正苗红,哪能容忍姑姑的“离经叛道”?我父亲记得,爷爷第一次打了姑姑,并且把姑姑锁在房间里。是奶奶悄悄偷了爷爷的钥匙,姑姑才离家住到厂里的单身宿舍。为此,爷爷气得要与姑姑断绝父女关系。

姑姑自由了,执着地追求自己的爱情。陈记知道姑姑与家里的矛盾后,却沉默了。他想试着劝姑姑放手,可每次话到嘴边,就感到心被针孔样地痛。是啊,谁愿意放弃自己的真爱呢,那是融入生命的温暖与真摰。但父女之间的矛盾皆是因他而起,他不放手,不想伤害自己的恋人,这个情感的裂缝又该如何弥合?

市里迎来深冬的一场大雪,到处银装素裹。早上刚上班,领导就把姑姑叫去。

“柳叶同志,下个月,宣传部有个去广播大学深造的名额,根据你最近的表现,部里决定派你去。你要珍惜机会,同时,与陈记划清界限、进一步检举揭发他的反革命行为。”

“检举揭发谁?陈记?姑姑狐疑地问。”

“好了,我们不淡这个了,应该爱护你的积极性嘛。你去准备吧。”

领导的话让姑姑一头雾水。在楼门口的宣传栏里,姑姑看到一张新贴的布告,在一行“反革命分子”的名单中,她找到了陈记的名字。姑姑失魂落魄地跑到陈记的住处,门上了锁。邻居告诉她,陈记昨晚被厂里的保卫干事带走了。她又跑回厂里打听,可没人能说清陈记的下落。

姑姑病倒了。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恋人成了“反革命分子”,更主要的是,她从别人那里听到一个消息:柳叶同志为了争取去大学深造的机会,大义灭亲,检举揭发自己的恋人。奶奶说,爷爷和我父亲用平板车把姑姑推回来时,姑姑浑身烧得烫手,说了一夜的胡话。姑姑病了一个星期。能下地了,她就试图去澄清自己,可除了爷爷和奶奶相信她不会那样做,再没有人相信了。她的述说在别人的眼里是那么苍白,她索性就不说了,即使澄清了自己,找到那个嫁祸于她的人,又能怎样呢?毕竟,陈记离开了她。

一晃20年过去了,姑姑一直没有结婚,大家都说,她在等陈记回来。可姑姑等到的却是陈记的死讯。

1980年,厂里给陈记等一批所谓的“反革命分子”落实了政策。经厂保卫部与市公安部门联系查询,才知道陈记当年被逮捕后,送到了贵州劳改。2年后,在一次外出劳动时,他们乘坐的车因山体滑坡被埋在了山下。

那之后的一个五一节,爷爷家来了一位找姑姑的陌生客人——陈记的母亲。老人和姑姑说了一夜的话,并说出了一个秘密。

那个下雪的冬天,陈记突然在夜里赶回家看了母亲,临走前交给母亲一个包裹,嘱咐母亲转交给姑姑。包裹里装着陈记的诗稿,还有一封他写给姑姑的信。这封信揭开了姑姑久埋心底的谜团。

“……柳叶,不要埋怨我,那封检举信是我写的,署的是你的名字。那天,我听你说部里有去大学进修的名额,你很想去,我想为你争取……”

姑姑给我讲完这个故事时说,真爱就是彼此获得幸福吧。可我常在心里自问,姑姑幸福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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